浙江省重庆商会日期:2013-06-11 点击数:1017
《摩登时代》中,卓别林手拿大扳手,终日重复拧螺丝的机械动作,以至见了女士胸口的纽扣也要拧几下的镜头,看过者谅必都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。我后来每见类似情景,比如流水线上的装配工作,便下意识地咧一咧嘴巴。与其说是发噱,不如说是有种复杂的滋味袭上心头。卓别林的表演,意在抨击原始资本主义对人的摧残和机器奴役下人格的异化,虽夸张,却因其荒谬而愈显真实而典型。这是另一个话题,不论。我想说的是,若非夸张地看的话,现实人生中,我们谁个又不是终日手拿扳手,重复不已地“拧”着什么呢?
换言之,尽管我们的人生形态各异,但程度不等地重复和机械化,乃是一切生活形态的基本特征。流水线上的工人终日拧着同一个螺丝,小贩春夏秋冬守着同一个摊子……我呢,每日到同一个地点去上班,或面对键盘绞尽脑汁。即便是那些工作场所变动较频的人们,如导游吧,看起来他们忽东忽西,时而飞机时而火车地花样百出,实质却也万变不离其手拿小旗,召唤游客这一宗。
如此看来,重复某种状态,实乃生而为人之不可逃避的宿命。而凡事一旦不断重复,就难免令人生厌、伤感或生出惰性来;故而,当你听某豪客哀叹山珍海味吃怕了,别忙断定他是在作秀。甚至,某种很不得已的重复至极端的话,还不免会如卓别林演的那个可怜的小工人般,令人发狂!那么,理想的人生自不必说,最好是有可能兴趣化地生活,今天干导游,明天当司机,后天呢,跳上台作它番颐指气使的大报告,沉醉于狂热的掌声中。遗憾的是这种现实因社会和个人的种种局限而只能是一枕黄粱。所以很多人尽管不断跳槽或寻求新的生活、休闲方式仍觉得累得慌,烦得慌。其实他是心累,是因不耐重复而慌。何况即便如此,你仍免不了重复的命运。一日三餐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;一年四季,春花秋月,朝花夕拾──这岂非也是种重复?再往大处看,有人以来,父生子,子生孙,孙而又为父──“明日复明日,明日何其多”。这绵延不息的循环往复,谁逃避得了,又有谁企图逃避呢?
其实换个角度看的话,重复未必是可悲的──如果我们与必然合作,习惯或做好承受它的准备,并细心品味其中的些微差异、点滴意趣的话,也不难发现,太阳真是每天都是新的呢!实际上,真正让人生厌的只是那机械而又令人心死、看不出一点希望的生活,如“卓别林”那样。一般的生活形态,哪怕你终年重复着卖肉、捡破烂的营生,只要是你自由的抉择并心甘情愿地接受它,且怀有某种理想或信心在,都是不难耐受的。那些离乡背井来城市寄人篱下,凭炉卖饼或出卖苦力者,他们死心塌地甚至常满怀喜悦地重复着旁人看来难以忍受的活计,就因为有故乡那温馨的炊烟、亲人的期盼和梦想中的新房在支撑着他们呀!
实质上,人生的重复毕竟只是一种表象,一种外在形态而已。世间哪有不变的人事呢?在不断重复的量变中,我们谁不在必然地走向质变?成效的丰或歉,结局的成熟或毁灭,都在这不断地重复中悄然奠定──决定结局优劣的因素自然很多,但是否耐得重复,是否怨天尤人,怕也是其中根本性的因素之一。所以,耐得寂寞,耐得重复,也是我们做人的一大基本能耐;而“一掸食,一瓢饮,在陋巷,回也不改其衷”,谅必会也自有乐在其中呢!
(桑秘摘自深圳特区报,作者 姜琍敏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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